让我们先把目光投向宇宙与大自然。
最久远时代的人类社会实践以及他们的困惑、忧伤、梦想、追求与情感,我们已只能通过想象来复原了。他们对大自然的观察一定是持久的、不间断的。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阴睛圆缺、春夏秋冬四季的稳定更迭、流水的执着向下、大海的潮涨潮落、春天的花卉盛开、夏天的炎炎烈日、秋日的金色海洋、冬天里的白雪皑皑……这些在今日是习以为常的自然现象,我们的先人在多久的时间之后才变得对它的确定性能够把握呢?
是什么导致自然里这一持久的循环往复呢?
先人们对这一切的最初困惑也许就象我们今日对那些不解的自然现实的努力探索一样,为寻找到它的确定性,我们可以想象先人们那种持久的探索。
在有人类传奇与文献记载的时候开始,上面的这一切似乎已不再困扰我们的先人们。他们已经习惯于对这种大自然的周期性变化建立了理解,并且也产生了一系列与这种理解相适应的行为,当然更有了对这一系列周期的变化的解释理论。如果我们仔细阅读《礼记-月令》就可以理解,古人已经将自然的变化与人的相应行为以及相关的认知理论搭建了一个完美的行为架构。
我们如何可能有今天的居所?我们怎样得知用火的好处?我们最早用石头来制造锐利的工具,然后使用青铜、铜器、铁器,我们烧制瓷器,我们用麻制衣,让茧抽出美丽的丝,将野生的动物训练为家养的牲畜,将野生的植物培植成旱涝保收的庄稼,将美丽的石头雕刻成眩目的美玉,将坚硬的钻石切割成精美的戒指,将黄金用来交易……这一切发生之前的对物性的理解,一定会有一个最初的疑惑,那种变化是通过怎样的人类智慧而最终变得可以确定无疑地为人所用呢?
人类从大自然里获益良多。大自然里的一切存在似乎都有某种程度的确定性,人们越来越坚信这一点。这样的信心来自于对大自然的越来越多的了解,也来自于从大自然里得到越来越多的益处。我们对大自然的某种变化的不解,绝不是因为这种变化是不可理解的,是随意的,不确定的,而是相信这些变化一定有某些内在的原因,在这些内在的原因没有被人类掌握之前,我们不能对这些变化的确定性结果产生自信。但是我们相信大自然的一切变化都是可能被人类预知的,只要我们的知识足够丰富,只要我们掌握的信息足够多。中国有一部传世名著《三国演义》,里面有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叫诸葛亮,他的一个特殊的本领就是预知天文。为了火烧赤壁,他筑起神台,在上面进行了七天七夜某种神秘的仪式,终于借得三天三夜的东南风。这在三国的时代是一种高级的甚至是不可思议的能力。人类对气象的预报在漫长岁月里是那些智慧惊人近乎神性的个体才具有的高级才能。但今天的气象预测,可以有效追逐那些在海上飘浮的云团的走向,人类对空气对流的认知水平大大提高,对天气预报的准确性同样也水涨船高。这使得人类对曾经不确定性的天气变得有相当确定性的了解。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演变里,对人类带来最大伤害的不是那种杀人盈野、血流成河的战争,而是疾病。中世纪的黑死病令人谈虎色变,身受其害的文明体里产生数不胜数的扭曲行为:用鞭子抽打自己的身体,将罪孽归咎于异教徒、犹太人乃至于女巫,人性变得残忍、恐惧、不可理喻,这种对疾病变化的无知是漫长岁月里人类普遍的情形。东汉、西罗马是二个被神秘流行病摧毁的庞大帝国:在人类历史上备享赫赫尊荣的伟大文明,被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不为人知的病菌给轻易地摧毁了——任你辉煌的武功,面对无知,人类的智慧只能在那些胡乱哼哼的巫医的吟唱中等待未知的命运的安排。美洲神秘的古文明,在欧洲人身体里携带的不知名的病毒的进攻下瓦解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使用的不是刺刀。一次世界大战的持久杀戮,抵不上一次流行性感冒带给人类的惨痛损失。韦伯——现代社会学之父就在这样的人类大灾难面前离我们而去……人类与疾病的漫长斗争史,是人类智慧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人类对疾病产生的文化理论是丰富的,对疾病的应对办法是多元的——无庸讳言,这些诸多的解决方案里,无知、偶然、经验、幸运……理代医学理论产生与完善之前,人类其实对疾病更多的是一种经验的积累而已。人类的医生看好的病人远远少于他们手下无知的鬼魂!这是一个基本的判断。但是即使在今天,人们依然不能判断,在这一场人与疾病的智慧竞赛中,人类有没有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也许我们将永远也不可能是赢家。尽管我们对疾病的变化的特性有了某种程度的理解,甚至可以说医学取得了划时代的进步,但是就象任何知识的无止境一样,医学的殿堂里永远耸立着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峰……人类征服疾病世界的征途还任重道远!
人类所取得的物质世界的一切成就,本质上都源自于对曾经变化的世界的确定性理解,大自然以它博大的胸怀容纳我们,让我们穷尽自己的智识来对她进行深入的了解,但大自然的深邃永远超过人类有限理性的追溯能力,我们没有能力穷尽自然的一切变化,当我们自以为对某种自然现象取得了成就的时候,大自然忽然从另一个方面对我们进行无情的惩罚,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先前的认知是多么肤浅,多么可笑。我们对自然越深入了解,我们对自然的敬畏之情就越来越发自肺腑。
大自然是宽容的,大自然是严厉的,大自然是博大的,大自然是完美的,大自然是深邃的……我们努力去了解大自然,但我们永远只能得到关于大自然知识的某种皮毛。
慎用人类的理性,尤其当我们面对大自然这一个超出人类理性把握能力的对手——惭愧,人——有资格与自然叫板么?有资格称为大自然的对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