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之考察(116)——合作(十一)

价值在人类的世界有二个层面的意义:有形的价值与无形的价值。对于无形价值的探讨也许更深奥、更抽象,我们暂且撇开。今天聊一聊人类有形的价值,即世俗的用具体的货币来表述的人类价格体系。

人类的价格体系隐含了复杂的无形的人类文化价值。这一点不容质疑。人类会将大量的抽象的文化价值依托于物质的实际存在,从而使可见的物质的实存与人类的无形的价值划上了一个等号。一种抽象的价值一旦有了有形存在的依托,人们就会将抽象的价值通过价格进行一种量化,于是抽象具体化了,通过可见的物质的实存来彰显抽象的价值观念。

那么具体的物质实际存在所隐含的人类价值观念如何去寻找呢?会有哪些方面的观念通过物质的存在来表达与彰显呢?也许我们仔细分析一下人类的量化的价格过程,即可以得到一种通俗的理解。

人类对自然界里的和通过人类自身加工过的物质实存的价格认定有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它以社会文化与知识认知为背景,同时依托于人类社会自身的层级系统,当人类个体的某种需求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的时候,人类会自然地演化出一种新的需求,同时人类个体一个时间段内也许不会仅满足于某种单一的需求,而是存在多元需求的格局。而且人类的需求将根据文明体的具体演进而演进,技术的演进、文化的演化、审美的变化、情感的迁移、爱好的流变、品质的追求、舒适的向往、上升的欲望、个性的彰显、文明体观念的传布……这些内在的人性的力量无不对文明体里的个体的价值取向产生深刻影响。这些多重复杂影响因素里无形价值的混同与淆杂,化为一个可以用数字来表达的具体的价格数量,即是人类复杂价值信息的一个具体化过程。这个过程的深奥的人性机理的源头是难以梳理的,形成机制是难以理解的,形成过程是不可捉摸的,人类可以观察到的,只是一个个的具体的社会物质存在,通过交易的规则,在市场这个大量的人类个体自然汇聚的庞大合作体里,得到一个个具体的价格数字。人们认知到了这样的价格存在,也隐隐地知道某些价格认知的内在知识的理由:品质、审美、知识含量、历史传承、抽象人文、流行性、独特性、稀缺性、个体爱好、上层引导……这就是人类复杂的价格机制里深刻的内在机理。抽象的思维也许只能厘清其中的某些头绪,但是对于整个文明体里复杂存在物的一一对应的价格机制的真实形成,我们只能从那些外在的价格标签去初步把握。

有一句流行甚广的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中国古人对于人类通行的奢侈品颇多微辞: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但是象钻石这样的小小的存在,却在人类的世界持久地占有一席之地,并且价格昂贵,实在是耐人寻味。而上面的广告词从某种层面上揭示出人类价值判断的某些内在的机制:当我们渴望某种自然与人类社会的不变的因素如爱情时,钻石的持久不变的品质被人类赋予了某种独特的不变意义而达成了某种情感寄托。为了找到这种情感的寄托,人们同时将钻石打磨成一定的外在的形状,这些形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符合人类的视觉审美需求,而这同时又增加了这种持久存在物在人类世界的价值。而钻石这种存在物同时具有稀缺性,在人类世界里只有有限的个体能够幸运得到它,而得到它的个体因此被羡慕,这种社会性的正向评价加深了对这一物质实存的追求动力。而这种追求的动力在人类世界里的广泛传布,同时昭示了一种人类内在的独特力量,这种力量是由同伴们的普遍选择而产生的,这唤醒了个体社会性存在的人性另一种力量:求得同伴的认知。于是钻石的力量更加令人神往……

人类一切的价值机制从深层来探索,就会发现无一不是发源于人性与个体内在的需求。但具体的价格形成还依赖于某种物质实存的来源、数量、满足人类需求的层级、生产的难易、技术的含量等多重变化的因素。人类价格的形成机理是极端复杂的,需要细心的体认和深刻的思维探索。经济学里的价格理论是理解经济学的基座。而我更多的希望能够从人性的层面来阐述人类文明体价格的形而上原理,建立起一种对世俗价格的人性理解。

从单一的事物来理解复杂的人类价格机制所隐含的人类需求。奔驰,一种高级轿车,它的首要的功能是代步工具。但是另一种功能是身份象征。第三种功能是品质意义。第四种功能是审美意义。第五种功能是个体喜好。第六种功能是知识含量。我们来单独省察。代步工具其实很多:步行、骑自行车、骑摩托、坐公交、开低价位汽车、开高级轿车如奔驰等,其实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满足了人类的代步需要。当然还有许多微妙差别的存在,比方说,比起步行来说,开车从速度、时间、范围等多个维度里拓展了个体的活动空间,这是人类不断产生更高速度交通工具的动力。奔驰车在这里同样拓开了主人的活动范围。但是奔驰车绝对不只是一种单纯的代步意义,他的最明显的价值层面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彰显的是车的主人的社会地位的高贵。在人类的文明体里,分层是一种必然的社会现象。但人类个体之间的生物差别是无法阅读出身份信息的,体现人类个体身份差别需要另外的外显的信息的提供。这些外显的信息的差别从动物世界里来看却无法形成有效的价值序位的判断,如一句中国的俗语所说:骑马没有遇到亲家,而骑驴却碰到了。这是一种微妙的人性心理:马的价格所体现的主人的价值与驴的价格所体现的主人的价值是不同的,而个中差异是因为市场上马的价格显著高于驴。文明体里的个体通过外显的物质实存的价格高低来显示自身不同的社会地位,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实践。早期人类文明体一般通过硬性规定来彰显人的社会地位的差别:什么样的层级可以穿戴什么样的服饰,乘坐什么样的座驾,使用什么样的仪仗等,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人类把这种人为的层级规定改变成一种可以变化的形式,即通过价格机制来传导不同的物质实存的价值,从而间接传布使用者的身价。这是一种微妙的人性机理,在普遍的平等理念之下,人类通过复杂的外在信息来表征自身的社会地位信息,这是一种无声的传布,是一种竞争的外显信号。第三重意义是品质。这同样是人类的一种独特需求。人类对物质实存的追求里,品质是物质实存所内含的,也是人类因此追求这样的物质实存的一个重要原因:品质意味着耐用性、功能丰富性、安全性等多重因素。这些是传递价格机制的重要因素,也是人类努力追求品质的动力所在。对品质的追求是人类持久的原动力,是对人类智识的一个重大挑战,每一次品质的重大突破,也许意味着人类生活方式的某种改变。人类生活质量的提升有赖于对品质提升的要求。品质传递了重要的价格信息。审美意义:当然人类无法离开对美的欣赏。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通过一种美的视角来建构的,城市的规划,建筑的外形,家具的构造,服装的款式,书籍的装桢……无不蕴含对美的追求。当然对于彰显身份的重要表征的豪华车,其外在的审美需求是不可或缺的,当然这样的审美同时也体现了个体的独特个性。个体的喜好是人类价值抽象机制外显化的一个重要因素,文化的多元意味着不同的个体追求的差异化。豪华车的差异化也是一种外显的存在,与奔驰同台竞技的还有宝马、法拉利、劳斯莱斯等多种高级汽车品牌,而这里的选择与个体的独特喜好无疑有了直接的联系。知识含量,其实人类的一切物质创造都是人类知识的具体体现。至于汽车本身传载了多少人类知识,那就不是一篇小文章可以穷尽的。汽车的演变也是人类知识演变的一个部分。即使是一把最简单的石制斧头,也隐含人类的知识因素:尖锐的硬物具有切割的功能,而这种尖锐的硬物可以通过对石头的加工来得到,而不同石头的硬度与加工的难度是不同的……也许这些知识对现代人类来说是太简单了,但是人类的一切复杂知识从最初的源头来看,就是这一个个最简单的知识的集成。人类的文明体本质是一个庞大的知识的集成体。每一个通过人类智慧的双手加工过的物质实存,无不包含人类复杂的认知元素。没有知识的背景,人类的一切行为都不能说是有意义的,因为,知识是人类真正的力量源泉!

贺道圆 Daoyuan He

贺道圆,总体哲学网站的发起人和维护者。承担父亲贺君山在海内外思想著作的发表责任,并主持“什么是文明”和“人类文明研究”等栏目,系统阐述以自由、公平、责任和协商为核心的文明观。希望通过哲学、制度和政治的结合,推动人类文明未来的反思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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