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继续对知识的理解。对于一切事物与现象通过观念的技术建立一一对应是创生知识大厦的第一步。但是即使人类文明迈出的这建立知识大厦的第一步也是非常艰难的。因为要抽象出存在于同类事物中的共性并且通过合作体的交流与沟通而达成一致,即将某一种语音的物理信息并进一步通过图形的视觉信息进行表述而让所有的成员都形成共识,本身是一种人类文明的奇迹。曾经有人类学家试图对猴子形成观念的能力进行有趣的人类实验,结果失败了。我曾在人类文明考察系列里对这个实验作了描述,这里不妨再复述一遍,但这可能是实验的大意。因为我阅读这个实验的时间有点远,记忆可能模糊了,也没有能找出那本人类学的著作。实验是这样的:人类学家用绿色的水瓢训练猴子们从一个固定的桶里打出水来浇灭燃烧的火堆。久而久之,猴子们形成了这样的条件反射:只要火堆起火,猴子们就会拿起水瓢,从那个桶里打水,迅速把火堆里的火扑灭。然后人类学家有意改变了这些物品的存放条件。如在一个小岛上的一边放上绿色的水瓢,而在离猴子更近的必经之地放上白色的水瓢。而猴子们习惯的水桶放在小岛的另一面,需要通过一条小桥,而小桥下是清澈的河水。当大火熊熊燃烧的时候,抓耳挠腮的猴子们迅速作出反应,他们对放在更近的白色水瓢视而不见,而舍近求远地跑到小岛的另一端,取到了他们平常习惯的灭火工具——绿色的水瓢,然后飞快地跑过桥去,并没有到桥下打水,而是到更远的平常自己打水的那个固定的桶里打出水来,再飞跑而回将火堆浇灭。河里的水与桶里的水是同样的水,可以一样地达到灭火的目的,这样的同一性并没有被猴子们抽象出来。而白色的水瓢与绿色的水瓢可以同样达到取水的功用,这样的同一性也不被猴子所认知。但是对人类来说,这似乎是一种非常寻常的能力了:假设猴子的行为出现在人的身上,那么这些人肯定将被视为低智商者而在人类的种群中备受歧视。我也曾举过一个亚里士多德对人定义的例子:人是去毛的二足动物。结果被人丢给他一只去毛的鸡而导致他的难堪。可见无毛也好,二足也好,动物也好,这些观念固然是人这种物种的特征维度,但并不是构成对人的共性认知的内隐维度——什么是人的内隐的独特的与其他物种分离出来的认知维度呢?那么什么是人和动物不同的独特的外显特征呢?智慧?劳动?制造工具?交流?语言?层级?每当我们将某一个维度视为人的特有的特征时,人类学家都抬杠似的立即从动物的行为中找出了与此相类似的行为方式,以表明人类并不能独享这样的殊荣,比方说我现在的案头上就有一本书,书名就叫“黑猩猩的政治——猿类社会中的权力与性”,这表明了即使是权力这样的建立在理性与认知导向维度上而超越单纯暴力的人类高级行为,也可以在动物的世界里发现其存在的痕迹。这表明了人类对事物分类认知其实有一种更深层的人类能力隐含其中。人类对事物分类形成共识与达成认知并不是通过那些我们习惯的分类范畴这一有限的维度进行界定的。其实有着人类智识所内隐的更深刻的无形能力在影响着人类对事物分类的准确判断——这种能力被我视为关联思维。当我们作出人是制造工具的动物这样定义的时候,人们事实上并没有把制造工具作为人的唯一认知特征,而有更丰富的潜在维度建构对人的准确认知。所以当一个人类学家忽然发现大猩猩也是会制造工具的时候,人们并不会困惑,也不会因此把大猩猩就作为人类的成员,相反,人们只是产生一种新的认知:哦,原来人并不是制造工具的唯一动物。进一步推演,当人类原来认为的人与动物与众不同的特征,如交流、语言、社群、层级、劳动、智慧、政治、权力等等似乎人类独有的行为方式都纷纷被从动物世界的伙伴中得到确认时,要把人的外显的独特行为方式从动物世界中抽离出来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这绝不会由此导致这样的认知:把人这种种群从动物世界里分离出来也会是一件了不得的难事。无论人类行为方式会有多少动物伙伴来分享,但是人们永远也不会将这些分享人类某一类行为方式的动物视做人类种群中的一员——这种不可质疑的能力是人类对这个世界进行广泛分类以化繁为简,从无穷无尽的复杂的现实存在物中成功地进行范畴划分,并且准确地纳入庞大的事物分类秩序手册之中。
可见即使是对事物的分类与命名这种看似简单的对于人类个体是寻常不过的知识的最初的源头探索,也需要一个艰难的认知过程。这是一种极为高级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必须从复杂事物无数的外显维度里去概括与抽象,而这种抽象的能力是人类所独有的关联思维能力。当人类发现用语言与文字对事物进行准确的定义是十分困难的时候,他们对事物的分类认知并不因此而困扰。他们只需要捡起一块石头对人说,看,这就是石头。如果你进一步问他:那石头的定义是什么?那么这个信心满满的人可能会抓耳挠腮:这个石头的定义——定义——然后他一定会放弃定义,可能他会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石头的定义,但是只要我见到石头,我就保证自己能够认出它来。